版主:立言
　　联系方式:liyan_qian@hotmail.com立言收

　　“天苍苍，野茫茫，风吹草低见牛羊”……进入了锡林郭勒草原腹地，这首《敕勒川》伴着心底的激情直涌出歌喉。
　　转眼20年了。那时我们一行七人到内蒙古草原采风。住蒙古包、串营子，参加草原对歌，那达慕赛马会;痛饮奶茶、马奶酒，大啖手扒羊肉、奶豆腐;清晨挤奶、烧奶茶，赶着牛拉勒勒车汲水;午後烧着牛粪火捞奶皮子，打制奶油;白日策马奔驰放歌，月夜拨着篝火在星光下低吟……无忧无虑无烦恼，眼前只有草原的寥廓，青天的高远，白云的缭绕幻化，见到袅袅的炊烟竟会泪下，闻听高声低徊的牛哞羊咩只想唱歌……
　　我们所住的蒙古包主人叫斯琴巴特，蒙语是智慧的英雄，昂藏魁梧，四方大脸，当年是草原上姑娘们心仪追逐的帅哥。他与我同岁，会讲汉语，已经有了一儿两女，家里有上千的牛羊马匹，还拥有定居点的几座砖房，家里发电机、拖拉机、摩托车俱全，正在计划买一辆北京牌军用吉普。他的儿子10岁出头，勇夺本年度那达慕大会赛马冠军，巴特一高兴，开了家酿的马奶酒款待远亲近邻，上百人慕名而来，在草地上团团围坐，大碗喝酒大声唱歌。在巴特的殷殷相劝下，我也连干了三四碗酒，马奶酒香醇酽酸，喝多了会上头，因怕酒後失态，忙不迭的大嚼下酒的方块白糖。
　　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，游牧为生，与草原山川为伴，不善言辞而善歌舞，尤其爱唱歌——节庆喜宴唱、赛马摔跤唱，放牧远行更要唱。他们颂赞草原的美丽、父母的恩慈、爱情的坚贞……特别是悠长抒情的长调，多是即兴创作，流传已有2000年之久，音域极为宽广，曲调悠长婉转，旋律舒缓跌宕，大量使用假声和装饰音，极富游牧生活特色。在草原曾听到一位蒙古大汗端着满满一杯“草原白”纵情高歌了四十多分钟，唱得千回百转，唱得我们如醉如痴，泪流满面，问他唱的是什麽，大汉腼腆一笑，用不流利的汉语只说了一句：“美丽的草原，我的家。”
　　同行的李君夫妇在锡林郭勒插队10年，这次是回草原“寻根”的。他们恳求当年同住的老额吉(蒙语“母亲”的意思)再唱一曲感人至深的“劝奶歌”——古老的蒙古游牧文化信奉天人合一，歌咏是人与生灵、自然之间的维系，他们相信动物与人是能够交流的，面对不肯为初生羊羔授乳的母羊，老额吉们会将小羊抱在怀里，坐在母羊面前柔声慢语的歌唱，用歌声打动母羊的天性，唤回母性的爱与责任。据说这哀婉动听的歌声奇效如神，母羊真的会回心转意，偎依着羊羔哺乳……蒙族妇女多沉静害羞，额吉屡次拒绝，说不是身临其境唱不好的，最後拗不过我们的苦求，终於背转身去轻轻唱起来……这是一首无词的歌，千回百转，如天籁穿透心灵与天地万物、宇宙洪荒，满溢着统管万有的造物主那无法测度的大爱的光辉……後来我找到了这首歌的录音，但专业歌手美妙的歌声里，再也找不回草原上的穿透灵魂的那一曲天籁了。
　　这次永杰兄家的母羊“小白”也不肯为羊羔授乳，我感慨的谈起这首“劝奶歌”。游子问我可能够唱上一曲劝慰“小白”，我摇头一笑。既是天籁，就只属於广袤的蒙古草原，只属於那苍苍的天，茫茫的野，和那与自然合一的人并牛羊，我们三人虽都善歌唱，但天籁毕竟是天籁，是学不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