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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10月07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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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B02版:先驱特写
疑问∙反抗∙忠诚许鞍华想讲的《黄金时代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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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香港导演许鞍华和大部分香港人一样,并不太了解萧红,他们熟知的是张爱玲。
  许鞍华拍摄过大量「女性题材」,她们的人生都「惨」,但萧红不同的是,她不在乎。这也是最打动许鞍华的地方:义无反顾,从不退缩,也不斤斤计较。
  「她自己最惨的时候,她会说这是她的黄金时代。这是所有好作家的本质,普通人不会这样想。她不是歌颂她的黄金时代。这个黄金时代是反讽的。」许鞍华告诉记者。
  黄金时代是反讽,也是褒扬,在那个时代,有一群义无反顾的人:「无论反抗还是依附,都是认真的,大家都在反抗,还知道自己在反抗什么。」

  这不是绝对真实的传记片

  记者:电影中,萧红做出任何选择,都没有交代她的逻辑,她还是难以捉摸。
  许鞍华:还真是没试过这样拍戏,挺恐怖的。影片三个小时就是一大堆问题跟感受,而不是有一个看法。不过我觉得这个最靠近真实。包括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动机。主导她的是什么,她为什么这样,不是很清楚。其实我也不知道。
  记者:你直接用了很多他们作品里的原文当他们的台词,包括萧红的,它不是口语,说出来显得有点怪。
  许鞍华:这是李檣的选择,我同意。一部戏里角色怎么说话是一个选择。要不要让他们说话带口音?我们觉得不要,全部讲普通话,尽量说那些很文的词,自然统一了这个戏的格调是文艺的,但是不文艺腔。李檣说这个戏是用他们自己的话,来表现他们,那就把这个做到底。这其实是个「防备的结构」,不是绝对真实的传记片。
  大家都知道萧红的故事很惨,也很感人,但她绝不能不停返回她自己的感情里面,驻足低回。当时他们爱成这样子,十年过去,也许什么都没有了。萧红经过所有沧桑,最后留下来的还是她的作品。
  记者:你是在讲那些作品诞生的情景,和一个作家是怎样成就的。
  许鞍华:对。她写东西的时候,不会有伟大的意识。我是希望还原到那种状态,她若无其事地写,到最后就变成是有意义的事。
  记者:汤唯有哪些戏让你印象比较深刻?
  许鞍华:她的脸变化是很大的。有一两个镜头,比如拿著行李跟她表哥出来的时候,你感觉她很年轻;在武汉,她也很年轻,但整个感觉是沧桑了。我拍的时候,没有戏是表现她沧桑的,可是她的脸有这个东西在。
  记者:你最受欢迎的戏都是家庭、亲情、老人,像《桃姐》、《天水围》和《女人四十》。萧红完全不一样,她是一个脱离家庭的,飘零的女人,你怎样把握这种题材的戏剧性?
  许鞍华:老实说,我把握得非常辛苦。
  萧红很惨,抱著小孩哭都不能要,可是我觉得这是对的,因为我也很想试试拍一些不同调子的东西。

  「管他呢,大不了就是死掉」

  记者:你说萧红和汪恩甲的关系是「非常曖昧和非常文明」,怎么理解?
  许鞍华:萧红跟他订婚,要嫁他的时候又逃了。戏里没有交代,但她到了北京,其实还有和他见面。接著她又跟他一块了,逼于无奈又走了。他们其实一直有交往,分了手还是好朋友的那种。她不喜欢这个男的,可是后来又跟他一块住了几个月,你不觉得萧红这个人很古怪吗?后来她又跑了,他走投无路,只能消失,也可能是自杀了。那不算很曖昧吗?
  我们说一个故事,很耸人听闻,但当事人其实没觉得什么。文明的感觉是这样:萧红没有说因为汪恩甲走了,就抱怨他,怎么拋弃我了。
  记者:对你来说,萧红的魅力在哪儿?
  许鞍华:在于她的义无反顾,从来没有退缩,没有现在的人那么斤斤计较。比如说我的事业到这个地方,我就不能牺牲了,我必须保留著。比如说银行里——我自己也是这样的——我还有几个月的生活费啊。
  他们这群人都是义无反顾,睡在一张床上,一间房里。像鲁迅这样地位的人,跟他们非常好。我想不出还有谁,这样有名的德高望重的人,会欢迎两个土包子去自己家里吃饭。比如出版书,白朗他们去当了衣服,捐助他们出第一本书。我可以当了衣服,让你吃饭,可是我不能当了衣服来让你出书的。
  这一点特别吸引我。我觉得现在没有人这样了,在飢饿贫穷的边缘,还觉得自己的生活是很丰满的。有点像以前我看的《垮掉的一代》,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就横跨美国,然后一直在路上打工,看世界。那是很自由的感觉——管他呢,大不了就是死掉。
  记者:作为创作者,你是否觉得对于创作的人,孤独飘零的生活是必需的?
  许鞍华:没有绝对的关系。有些人把自己关在阁楼上,写得很好;有些人一边打麻将,一边写东西,也可以写得很好。萧红一定要这样做,才能做很好的作家吗?我觉得不一定。
  记者:你对萧军是怎么看的,看过他的《延安日记》吗?
  许鞍华:《延安日记》好像是电影拍完才出版的。我觉得《延安日记》很好笑,他对自己的厚望是可笑的。他写的时候希望自己是世界级的作家,非常努力。不停有读书计划,像个学生一样,要看苏联、世界的经济史,每天要写多少行诗,到延安去演讲;他跟毛泽东交往,以为毛泽东真的会跟他谈心。他还早晨跑到河边唱歌,希望把自己练成一个男高音。这种雄心是比天还高的。他觉得丁玲也喜欢他,觉得所有的女人都喜欢他。
  可他绝对是一条汉子,说他是右派,他就扛著,也不道歉,最后不是弄得很惨吗?可是他觉得他是对的。所谓正反两面都是很鲜明的,我觉得他像萧红一样,都是坚持自己选择的人。不过他那种大男人主义太好笑了。他的性格比较好掌握,比较好拍。

  「大家都在反抗,还知道自己在反抗什么」

  记者:在香港知道萧红的人多吗?
  许鞍华:也许知识分子都认识,普通人不认识,可能比这里少。
  记者:香港的知识分子怎样评价她?
  许鞍华:特别喜欢。我有一个朋友是大学教授、萧红专家,叫小思。她现在退休了,其实在香港,有什么关于萧红的事,我们都是问她的。我也给她看过剧本,看一看有没有问题。只有一场,端木跑去电话亭打电话,她说香港1941年没有电话亭。
  以前念文学的同学,有几个是萧红的铁桿粉丝。他们说她是他们认识的最好的女作家。因为她的作品像诗,最纯的文艺作品,她的高度肯定比张爱玲要高,她回归到中国文学传统里面讲人民、大地的那种。她的创作过程很短,但是你看得出来她尝试的幅度很大。
  比如说从《生死场》到《马伯乐》是两回事。《马伯乐》讲的那段是非常写实的,上海沦陷前后,居然是个讽刺喜剧。然后突然又回到《呼兰河传》了。无论形式还是内容,她都是很高的。他们完全把她当成一个大师,对我很有影响。
  记者:《黄金时代》片名出自萧红自己的文章,你怎样理解她所谓的黄金时代?
  许鞍华:她自己最惨的时候,她会说这是她的黄金时代。这是所有好作家的本质,就是能同时看到两个现实——她现在有钱有什么,可是没有爱情;她觉得很惨的时候,原来这已经是她的黄金时代了。普通人是不会这样想的。她不是歌颂她的黄金时代。这个黄金时代是反讽的。
  那个时代的精神状态比现在理想。很开放,尤其是一些创作者群体,有点然,他们各种关系,尤其是男女关系,离家出走、同居不结婚……可能是她有两个男的朋友,跟一个有性行为,跟另外一个没有,这两个男人都喜欢她,可是他们三个还是好朋友。有一种冒险、实验和好意。
  他们对传统的那些东西,是在疑问跟反抗,可是同时也有一种基本的忠诚——对国家尤其是对家庭,对师长。对自己的传统,无论是反抗或者依附都是比较真心跟认真的。开放跟传统都悬在一个非常好的平衡上。大家都在反抗,还知道自己在反抗什么。可是现在呢?大家的表面和里头都太轻松了,可是老是觉得很苦闷,因为没有信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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