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盒也掉了瓷，露出一条条一缕缕的破损来。黑乎乎
的，变得难看了。
鞋也没有了。
爸的黑力士鞋，破了。那洞，正破在前方大脚趾处。
爸要到大城市里去，去见几十年未见著的姑妈。可是没钱买新的鞋。
汉娜让妈借来了徐妈妈家鞝鞋用的锥子。看一看那带勾的锥子，说，我明白怎么用了。就拿了线，拿了布，帮爸补了鞋。黑色的补丁，黑色的鞋，都看不出来。
爸穿上，笑得合不拢嘴，我们丫头，真聪明呵。
汉娜还给自己做过凉鞋。
一双破了的鞋，妈拆掉坏了的鞋帮鞋面，就剩下了鞋底。黄褐色，软软的。汉娜自己用布，前边裁一片，后跟剪成一片。几层缝合了，做成一双布凉鞋。
前面的那一片，本该是鏤出花的。然而汉娜不会。图省事，就只裁成一片。后跟处，倒是剪成了一个兜住脚跟的图案来。
粗粗的针脚及粗粗的布边让脚给盖住了。只看得见合适地包裹着脚的鞋帮鞋面。就蛮漂亮。
她就穿着那样的鞋，站在一条河边。
一条表面平静，深深的水流下，却暗礁密布，激流涌动的河。站在河滩上，她仰望那所著名的高中。一条小道，陡陡地从河岸掛下来，通向她，那所学校。
汉娜是到那儿还书去的。还了，再借。
她幸福地想，我将会进入那所学校。然后，就是大学，就是外边的世界。抱著书，她笑起来。
依然是幸福的。
因为生活的路，踏踏实实地踩在脚下。因为与周围的人们，是真实的平等关系。
更因为知道这条踏踏实实的路，这样的关系，曾经是不可实现的着望。
消失的还有珠珠串，后来知道那该叫项链。还有洋娃娃。
这些东西，与破旧的小平房联系在一起，本来就很有点奇异。所以没有了，也就不以为意。
安徒生一直在。唐诗一百首，后来又三百首，还有宋词三百首，一直都在的。
只要有它们，就足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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