飢寒交迫
　　徐西京
　　说到学校伙食，在今天看来，不夸张地说比当今喂猪喂鸡的饲料还差很多。我们吃过各种豆饼，橡子饼，混和面(红薯干，玉米棒瓤子，红薯秧桿等磨成的)等，而且一顿就那么一小勺或一个小团团，所以说三顿合为一顿吃也不多，更不能提什么维生素和矿物质均衡了。说来也怪，每件事班里都会找到我，学校要在夜里在校院内巡逻，我们班每周轮一次，每次8人，我又是其中之一。热天还好过，最难熬的是冬天。半夜后气温可低至零下7-8度，腹中无食，冷风一吹，透心的冷。有一次我和洪同学接班，半夜后起床真是飢寒交迫。我们只好找到一个小房间，里面挺暖和，发现里面有一口大锅，锅底下有亮，锅里有声音，像是在煮东西，掀开锅盖一看，有满满一锅杂七杂八的东西，用手摸摸还有小片红薯干，已经煮得很烂。我俩就翻著，找出可以吃的大块，有时还很苦，要马上吐掉，不苦的就嚥下。才意识到这是煮的猪食，尽管如此，只要能充飢，能暖身，也不管它是给什么东西煮的。过了几周大概学校得知夜班巡逻人员很冷，就令食堂给我们巡逻人一小桶熟红薯，每当我们班巡逻时，就去领一桶热红薯，虽然刚吃过晚饭，几个人竟还能把这桶红薯吃光，每人都能饱餐一顿，从未想到还能苦尽甘来，每周还能吃饱一次。
　　几个月后原来在学校院子里的小高炉不见了，听说搬到固镇去了，因为那里有火车站，离煤场等原料很近，所以要不时地给他们运送些米、面和白菜、萝卜去。有一次正赶上我们班劳动，学校就让我们组织约十多人的拉马车队伍，中间架辕的是矮个子粗汉，两边各有一人做帮手，扶助架辕的矮个子掌把，前面拉车人共7-8个，男生不足时还要配2-3个女生才够。傍晚先把要运去的货物装好，捆扎好，免得路上丢失。
　　提前吃了稠稀饭，因为出远门，自然都能吃饱，并且还带了一木桶稀饭，留路上吃。太阳还老高我们就出发了，天还未亮便到达目的地。稍稍休息一会，就匆忙吃完早饭，又装满了一木桶稠稀饭留回程用。谁知，回来的里程虽然没变，但速度却慢多了。尽管上午就从固镇出发，走到天黑才走了三分之二，边走边打磕睡，有人要解手，就要停车等待，生怕在路边睡著了。到了学校已经接近半夜了，谁都顾不上吃饭，赶紧去睡觉，一直睡到次日中午还睁不开眼，中饭吃得也不香，下午还接著睡。即使我以前走过几趟，仍是睏倦难忍，一次来回走完近80公里的路，也感觉全身像散了架一般。这次实验性远征，对没走过远路的同学是个考验，但对几个女生来说更是一种折磨，男生受累还得到吃饱稀饭之足，而女生并不在意能喝饱稀饭，却无端受苦受累。经过这次考验后，有几个男生竟然拉马车上癮了，每当要劳动的前1-2天，总有人去学校活动，争取拉车机会。而学校也乐意把拉车任务交给我们，因为我们有了经验，所以到高二下学期，我们班拉马车送货至少拉过4-5次。有时路上也会遇到危险，比如若马车前头偏重，过大桥时，弄不好车头会栽下去，把三个架辕的人压趴下，不巧有人就伤了腰;有时后头偏重，过桥时不注意就会让车头翘起来，把三个架辕的人吊在半空里，此时马车就会失控，这要全靠前面拉车的几个人把握方向，不让马车栽到路边的沟里。每当碰到这两种情况，十多个人都会紧张一阵子，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，这也是我们每次请战都能如愿的主要原因，学校也能放心。虽不是什么高技术，却也是好经验，别的班级却不具有。所有这些苦楚，玩命不都是为了能吃饱两天的稀饭吗，真是无奈之举，可怜呀!有一次夏季我们和四班同去一个叫青龙湖的公社劳动，我们班由冉老师负责，四班由校团委张书记负责。自然两个班的主要任务依然是拉犁子耕地，不知从何时起两个班竟不知不觉比赛起来，互不相让，看谁起得早，又看谁耕一圈时间短。也不知怎的，四班老比不过我班，弄得张书记很丢面子。学生并不知会有何种后果，到反右倾时冉老师竟无辜获罪，他到处诉苦被报复，却无人能说公道话。在青龙湖时有时我班也被派去踏水车，总之都是重农活，累得很。
　　一个多月过去了，谁也不知道何时能回学校，突然听说来自固镇街上的女生李同学突然死了，无医无药，病因不祥。学校可能觉得无法向家长交代，几天后我们全体都撤回学校。一个多月的重体力劳动，每顿一个小饃，没有菜，喝盐茶，身体透支巨大。我和刘同学是班里最高的两位男生，身高都在175厘米以上，他体重为99斤，我100斤。为了庆祝劳动锻炼的成果，还举行了匯报演出，唱出人民公社的丰功伟绩，和解放后人民群众生活大提高的喜悦心情。当时我就满心地反感，谁敢说真话谁就是反革命，跟著唱就相安无事。这一唱就唱了几十年，假话一说就说了几十年，直到邓大人上台后开始拨乱反正，实行改革开放，彻底否定了文化大革命，这种处处说假造假的风气才有所收敛。现在的年轻人真幸福，不但衣食无忧，可以自由言论，不会被打成反革命，还可以国内外旅游。在我们那个时代，这一切都是根本不可能的幻想，也从来不会做这样的梦，只盼望何时能吃饱穿暖就是一百个好。
　　(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