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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12月15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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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D02版:读者文苑
淝滨歌谣润童心
 作者:王传久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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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路过奥克兰北岸Sunset Kids Early Childhood Centre,看到孩子们快乐的游戏和生活,不禁让我想起自己的小时候的情景:既没有幼稚园可上,也谈不上什么学前教育,就像鸡鸭似的散漫放养,成天多半是在河坎草地上玩耍嬉闹。
  淝河从安徽合肥威武门前向东南流过凤凰桥、孝肃桥不远,就到了我们河街头。河街头的格局是一色的隔街面河而居:巢湖路一边是河,一边是民居和巢湖路小学、烟酒店、诊所、自来水站、总是关著的木材厂后门;过了雨花桥,就是轮船码头,上船就可以开到巢湖。街道与河水当年都十分清爽,它们之间的河坎便成了孩子们的乐园。
  每日里,我们在噤声中逮完蛐蛐,在哄闹中斗毕蚂蚱,要不就是唱歌谣,要不就是边玩边唱。
  二福子最会唱,总是他领头,我们跟著起哄,七哄八哄,就会唱了。唱多唱久了,有的孩子自己也能编了。正所谓“熟读唐诗三百首,不会吟诗也会诌”,因为那节奏、那句式、那韵律,已经潜移默化濡染童心了。晚饭后,孩子们(合肥话叫“侠们”)都不约而同地聚到河坎,藉著街灯微光,开起了没有主持人的歌谣晚会,一直哄到皓月当空。
  做游戏总是要有歌谣相配,不同的游戏有不同的歌谣,而且都是大家一齐唱,所以节奏整齐,声音响亮,气氛热烈,群情激昂。比如女孩子(因为大多还没到入学的年龄,不好称其为女生吧?)玩的《打花花》边跳边唱:“打,打,打花花;虾子花,葵子花;花姑娘,坐下(起来)吧!”于是女孩子们就坐下(起来)了。看看现在的电子游戏,仿真和音效没得说,音乐与节奏就差强人意了,至于集体合唱与身体联动就很难实现了吧。踢毽子,全国都流行“一个毽子踢三踢,马兰开花二十一”就不说了,说跳橡皮筋吧,歌谣就多了,不懂有什么文字意思,就是数字与节奏:“翘(读平声),翘,翘来一个翘;三八子高,七三七四翘。翘,翘:翘一翘二,翘三翘四……翘九的一个翘”。女孩子总是乐此不疲,我们男孩子也就耳熟能详了,经常在旁边明里帮腔,暗中捣乱,不气到个把要哭的不罢休,嘿嘿。有个单人对一群人的游戏唱:“黄大月亮黄卖狗,卖个铜钱打烧酒;走一路,喝一口,问你家老板奶奶可要小花狗?”。有个分组式的游戏唱:“城门城门几丈高?三十六丈高!骑花马,带关刀,问你吃橘子吃香蕉?”于是分成了橘子组和香蕉组。这类游戏好像就是后来“老鹰抓小鸡”、“民兵捉特务”之类游戏的前身,但是十数年后的孩子们游戏时已经丢掉了以歌分组的程序,所以没有当年的气氛了。至于“丢手绢”的游戏,似乎是幼稚园大雅之堂里小朋友玩的,况且我们那时候好像都还没有手绢呢,汗!从仲春唱到盛夏,这样一群唱著歌谣的“侠们”之间的感情也是逐渐升温,谁承想倒与大人惹起一场纠纷!那是二福子嫌晚上玩不够,中午也纠集我们去唱歌做游戏。那些天中午本来就很热,知了声又吵人,我们一群孩子那忘乎所以的高调嘶喊,倒是给烟酒店困意十足的“大舅”(街坊都是“三妈、四婶”之类)提了神,他坐在柜台后面,一边喝著茶,一边用筷子搛啊搛放在柜台上碟子里的醃雪里蕻小菜,趁著午间没有顾客抓紧践行著合肥三大怪之一“喝茶就小菜”,还一边微微带笑欣赏著我们的激情表演。我们似乎得到鼓励,劲头更足了。殊不知这就惊扰了我家隔壁诊所高老先生每日的午睡。讲真,老先生因为是外来户租客,确是忍了两天,忍不过,终于不顾光亮的头皮承受烈日照耀,穿著白大褂站在当街人行道吓唬我们:“别在这块疯了,疯出毛病来你妈姨(合肥话“妈妈”)又要叫我给你打针!”大家慑于医生和注射器威严,头像晒蔫的白菜叶,四散回家。晚上,二福子就在河坎上教大家一支新歌谣。第二天午饭后,一群“侠们”又聚到我们门口,嘴里还反覆唱著:“一个老头本姓高,剃头不带剃头刀,一根一根薅,薅出一头电灯泡。送到诊所瞧,诊所瞧病不瞧包,你说糟糕不糟糕?”响亮的童声合唱一遍又一遍,震破了午时的宁静。诊所门开处,高老先生又一次闪耀出他的光头,他站到街心说:“侠们真失了家教,怎么诌牛逼咒来抽(骂)人啦?”二福子狡辩说:“我们讲的是『一个老头本事高』,谁抽(骂)你?”高老先生大概想著,跟这帮孩子能说清什么理?到时候得罪了街坊也不好,于是他挥挥手,缓了语气说:“这大热天,当心晒出热毒,都回家玩吧。”“大舅”也从柜台后面走到店堂里对我喊道:“赶紧去家,再搞晚上下班对你妈姨讲(告状)!”二福子看到高老先生“服软”,“大舅”也帮腔了,没有人鼓励和欣赏了,也不知道什么叫“热毒”,就是感觉搞差不多了,于是带头唱起了“有家归家,没家归洞”,像队长宣布解散那样宣布这场恶作剧的落幕。
  那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尾,生活还没有到最苦的阶段,河坎上谁家种的南瓜也没人偷;诊所是私人诊所,烟酒店是公私合营的烟酒店。大人们有什么生活压力不知道,孩子们真的是无忧无虑,游戏啦、歌谣啦,都是丰富多彩的,天天玩著过,唱著过。回味我们60年前在淝河岸边所唱的歌谣----现在知道是“童谣”,从形式上看,有句句押韵的,也有两句换韵的;有一字、二字(如“织布,匡当”)以至六字(如“难为你家机匠”)、七字一句的,也有多字句式,非常灵活;普遍运用赋比兴手法和各种修辞格。从内容来看,涉及面也很广。像“织甚布,织花布,织给我家小伢揩屁股”、“下雨下雪,冻死老鱉,老鱉钻洞,侠们来送”等等,无不童趣十足,且积极乐观。《采菱角》中“麦土末,种蕎麦,蕎麦开花紫藏色”等童谣则传授农时农事、色彩和数目以增广知识,属寓教于乐。有不少童谣反映了社会生活的某些侧面,甚至具有一定的思想深度,如“蕎麦面,白似雪,摊出来粑粑黑似铁;为不了人,待不了客,留给烧锅奶奶慢慢噎。”这样的童谣滋养了“侠们”
  的心田,给孩子们认识生活推开了一扇窗口,常令唱者和听者愴然叹息。尤其是这些童谣用方言念唱,欢快浅显,朗朗上口,瀰漫著乡土气息,明显区别于一般民谣,孩子们喜闻乐唱,真不孬似(合肥话“不亚于”、“不比……差”)后来出版的一些低幼教材。
  我们就这样唱著歌谣渐渐到了入学的年龄进入巢湖路小学,从此一群散养鸡鸭进入了圈养,河滨的歌谣晚会不知不觉就式微了。直到多年以后,我追记了近百首“牛逼咒”,献给《合肥歌谣集》一书。
  一路这样回想著童年歌谣,不知不觉走到Target Road Primary School门口,又见到学生们在校园里愉快地玩耍----不同的时代,不同的国度,大概会有不同的幸福童年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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