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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06月14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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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B02版:先驱教育
第四次世界华文同题闪小说大展(4)本期题目﹕苏醒
 作者:林兆荣 林爽 点评:程思良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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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点评:程思良(江苏)
  编辑:林兆荣(中国大陆及香港)、林爽(纽西兰及欧美)

  周国华(浙江省)

  贡桑老人昏迷三天了。七十三岁时,老人独自磕长头三年到拉萨朝圣,村里人都十分敬重他。人们心里都有预感,老人这次怕是要被佛祖“接”走了。尽管死亡只不过是暂时的离别,但大家心里还是有万般不舍。
  家人从老人微蹙的眉间,读懂了他的掛牵,于是找回了刚上大学的卓玛。
  站在阿尼(爷爷)床前,卓玛眼圈红了。阿尼那么瘦,胳膊和小腿上,几乎没有一点肉。阿尼的身材本算健壮,当年他执意去朝圣,回来站在家门口时,阿爸差点认不出他来——衣服上满是破洞,身材也似矮了半截!那天,阿爸抱著阿尼哭,阿尼却笑得开心。
  阿尼是卓玛的骄傲,阿尼也最疼她,常给她讲故事。阿尼说,一路上有很多好心人帮过他,那些人,都是佛祖派来的。
  卓玛拿出一个金黄色的烤麵包,放到老人的鼻子边,说,阿尼,这就是救过您命的“糌粑”,卓玛给您找来了,您醒醒啊。
  好半天后,老人的眉头竟然松开了,喉结蠕动了几下。卓玛扶起他,打开一灌饮料,把吸管塞入他嘴里。老人吸了几口,打了个嗝后,竟然慢吞吞嚼起了麵包。四行泪,从老人和卓玛眼中溢出。卓玛听阿尼说过,有一次,他饿倒在路边,有位好心人停下车,喂他喝冒汽的水,吃香软的“糌粑”。那“糌粑”,他从没见过,又香又甜,吃完后,他的身子又充满了力量。
  阿尼常说,那味道,他永生永世都忘不了。只是这一世, 不知道还能不能闻得著。(541字)
  【程思良点评】一些闪小说作者特别擅用道具,使其发挥特殊的作用。这篇闪小说便是如此。文中的“糌粑”之所以有特殊力量,能让阿尼甦醒过来,是因其不仅是作为粮食的“糌粑”,更别有所寄矣!

  刘耀兰(湖北省)

  王局长对手下人说,我有一幅水墨虎画,不知大家想不想看?
  大伙一致说想见识一下。
  王局长从办公室柜子里拿出那张画,他把画展开,大伙围着这幅画看。
  李广生左看右看说,这哪是虎,分明是画的狗!
  王局长说,你睁大眼睛看看,到底是什么?
  李广生说,局长,这哪是虎,明明是画的狗呀!
  王局长转脸问张亮,你看是什么?
  张亮左右看了看,就是不说话。
  王局长说,你咋不说话?
  张亮说,我怕说错了。
  王局长呵呵一笑说,这可以理解,我也怕一个人,我怕在县长面前说错了。
  张亮也呵呵一笑说,县长也一定怕一个人,他怕夫人。
  王局长和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。
  王局长说,照此逻辑,县长夫人也一定怕一个人,可是她怕谁呢?
  张亮说,他夫人怕天。在县里这块天,除了天,就是她大。
  王局长如大梦初醒般,浑身震了一下。县长已有好几天没露面,据传纪委的人已将他的夫人带走调查。他又记起那位送他画的人曾偷偷说过,此画价值不菲,不要轻易出手。
  想到这里,王局长呵呵一笑说:“看来,我的画艺还得提高,不然真的画虎不成反类犬。”(427字)
  【程思良点评】小说中张亮的一番话,话中有话,耐人寻味,一语惊醒梦中人。为官之道,当走正途。

  段乐三(湖南省)

  如玉坐在山坡下的一处孤坟旁。这是第10年了,她还是照常来这里泣泣诉诉,诉个不停:
  “你呀你,怎么这样狠心丢下我,就不醒醒啊!那场批斗会,别人把你打成反革命,你说你只剩下孤独一人了。我是你未婚妻呀,我会爱护你,会让你孤独吗?张三在批斗会上下手打伤你,究竟伤了何处?没等到我来救你,为何就忍心死了呢?坟头又长青青草了,我在等你活过来啊!今年,坟旁破土冒出了一兜竹笋,是你吗?”
  “是我。”苏峰冷不防出现在如玉身后。
  如玉扭头见是苏峰,站起来立即向苏峰身上扑去,紧紧抱住,忙问:“真是你吗?”
  苏峰说:“天亮了,我来找你,不需要再改名换姓扮鬼活着。”
  如玉狠狠地一口咬著苏峰的手臂,热泪盈眶。
  远处,向这荒野开来一台吉普车。临近,司机打开车门,从车内走出来的人却是张三。
  张三见到苏峰,暗吃一惊。他稳了一下神,笑著上前与苏峰紧紧握手。随即,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苏峰,说:“我是来给你代送拨乱反正通知书的。”然后,他附在苏峰耳旁说:“老同学,我也是来向你道歉的!”
  一旁的司机,在坟头点燃了清香和蜡烛,撕开了鞭炮,回头问:“张主任,可以放鞭炮了吗?”
  张三说:“放!”
  彼此会心笑了。(481字)
  【程思良点评】小说讲述了一个让人五味杂陈的悲剧故事。在那个特殊的年代,被打成反革命的苏峰只能改名换姓扮鬼活着,拨乱反正后,他终于可以“复甦”了。荒诞的背后是悲凉。

  程文菲(江苏省)

  迷糊中,他发现自己居然走在一条阴冷的大街上。
  环顾四周,不禁毛骨悚然。
  来来往往的人,是一样的黑衣,一样的面目,甚至连冷漠的表情,都是一样的。
  极度的压抑扼住他的喉咙。他想要逃走。
  人们发现了他这个异类,一步一步,紧紧地将他包围起来,发出如同乌鸦般“桀桀”的笑声。
  他惊恐的发现,衣服像是被传染一样,一点一点变黑了!
  “不……”
  他猛地睁开眼睛,长吁了一口气。(173字)
  【程思良点评】人们潜意识里被压抑的东西往往会进入梦境。在梦境中,他对被同化(也是被异化)的恐慌、逃避与抗拒,表明他是“甦醒者”。

  卢永昌(香港)

  “谨遵先帝遗詔,命尔等甦醒。”
  “何事唤醒吾人?”
  “愿为将军牛马走,一统天下。”
  “吾人百战,未尝败北。无所用汝。”
  “将军武功绝世,无人匹敌。然一举天下,犹恐不及。”
  “何也?”
  “将军沈睡千年,莫知当世。昔者七国,方千里,车万乘,谓天下;今者天下万国,千倍有之。”
  将军沉吟良久。
  “何所求?”
  “势位富贵。”
  “居何位?”
  “谋士。”
  “可有长技?”
  “为人智深而勇沈,熟天下之事,可与谋。”
  “可有疾?”
  “怎么突然这样问……真的要说的话,我是个比较贪钱的人。”
  将军向背后的侍从打了个手势,侍从马上搬来一张秦汉时期般古雅的矮木桌,并呈上一份竹简文书,上有我的资料。将军跪坐下来,我也跪坐在桌子的对面。
  “有没有考过任何资格试?”
  “这……有考试的吗?”
  “你毕业三年,做过补习、助教、教师。职业路线很明显,为甚么突然想转入军事这行?”
  “因为我很渴望干一番大功业,千秋万代留名。”
  “大功业的话,做补习天皇都可以,为甚么偏偏要选军事界?”
  “想试试。”
  “你已经有半年没有工作,有找工作吗?”
  工作于我而言只是赚钱工具,半年来我都只埋首写作,写小说才是我的梦想。只是我又怎敢说出口?
  “没有,因为想休息一下。”
  “谢谢。有消息会通知你。”
  “但是是我解除你们的封印!按一般小说情节,就算愿望没有实现,理应都有一官半职吧?”
  “很抱歉,就像入职最基本要有工作经验,复活魔王最起码要有上进心。现实终归现实,请回。”
  我甦醒过来,冷汗直流,又要求职了。(597字)
  【程思良点评】此文构思巧妙,别出心裁,半真半幻,颇具传奇色彩。小说结尾凌空一闪,原来是个梦。“我”的理想很丰满,而现实很骨感!

  徐振邦(香港)

  一场车祸,导致多人受伤,其中包括了这对年轻夫妇。
  车祸当天是他俩的结婚周年纪念,他正准备跟怀孕的妻子庆祝,却在途中遇到横祸。
  女的受了轻伤,幸好没影响胎儿;男的也没大碍,但头部受到撞击,暂时失去意识,陷入昏迷状态。
  在医院昏迷多时,他终于对外界的刺激有所反应。他慢慢睁开双眼,举起无力的手摸著受过伤头部,“啊∼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
  “你终于甦醒了,这里是医院。”她捉住他的手兴奋地说。
  他望著她,想了一会,才回过神来:“撞车,我记得是撞了车。”
  “是的,撞了车。现在你甦醒了就好。”
  “我没事,”他用手指著她的肚,“胎儿没事吧?”
  “我没有事,胎儿也没有事。”她伏在他的肩上哭了起来。
  “放心,我会好好照顾她。”站在她身旁的男士向他礼貌地说。
  他将视线慢慢移向男士,呆了一会: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
  男士拍著她的背:“我们结婚了。”
  “什么?”他激动地说,“你们结了婚……?”
  “不要激动,”她捉住他的手说,“我们曾告诉过你的,只是你昏迷了。
  爸爸不用担心,他对我很好。”
  “为……为什么你叫我爸…爸爸?”他更加激动。
  “爸爸,你已昏迷了二十多年。”
  “二十多年……”他呆滞的望著她,“你是……?”
  “我是你的女儿,我出世时,你仍在昏迷中。”
  “妈妈……呢?”
  “自你昏迷那天,妈妈每天都到医院陪著你,跟你聊天,替你擦身,给你做肌肉运动。”女儿流著泪说,“她临走前,叮嘱我每天都要到医院来看你,因为妈妈相信,终有一天,你会甦醒过来的……”(598字)
  【程思良点评】小说讲述了一个令人为之动容的故事。构思精巧,布阵设疑,杯水兴波,故事情节一转再转,出人意料之外,又在情理之中。

  林洁慧(香港)

  “他”坐在病房一角,看著报纸头条:“集团主席陈富有因严重车祸重伤昏迷至今逾月。”
  “他”纵横商场三十年,身经百战,但还是难逃“一沉百踩”的命运。
  “他”清楚记得在车祸前,所发生的事--那天,公司要跟他划清界线,有董事利用他的私人电脑转移资产;而董事局亦召开了紧急会议,商讨更换主席的事。
  家中妻子要跟他一刀两断,与张律师商量向法庭申请婚姻无效。
  待在别墅里的情人Suzi,提著行李,上了对头人钱多多的房车,打算一走了之。
  就算是他平日常到的会所,也成了是非之地;会所内几乎每个人都在高谈阔论,不断訕笑着他。
  “这是我的人生低谷吗?未免太小看我了。不要以为虎落平阳会被犬欺,这个关是难不倒我的。”因为一时气上心头,没看清楚路面情况,结果撞车了。
  车祸后,“他”一直呆在这里,除了医生和护士外,就只有前妻每天都带著儿子到过病房。“他”心中很不是味儿,深深体会到人情冷暖。“他”望著自己动弹不得的身体,回忆昔日繁华风光的日子,犹如黄粱一梦,现在方知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。
  “他”鼓起勇气,走到前妻和儿子旁边,轻轻地说:“别担心,我现在就要甦醒过来,因为我还有你们。”
说完,“他”跳进自己的身躯,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……(497字)
  【程思良点评】人往往在身处逆境时才能看清现实与人生,认识到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。一旦认清了,又会激发其勇气与斗志。小说中身处困境又遭遇车祸的他,之所以能复甦,正是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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