珮嘉：你好!

　　昨天安妮从同学的生日Party回来后就把电话打到我这里，她说，她真没想到，平日和她朝夕相处的同学，家里原来那么富有。房子大，车子高级不说，还有好几个僕人和司机。
　　下周就是她的生日，小家伙都不知道该如何在自己的穷家“轮值”了。
　　你也常跟我说起安妮随著年龄的长大，虚荣心也逐渐发了芽：穿名牌、住豪华酒店、参加俱乐部……这些东西不知是什么时候钻进她的小脑袋里的。昨天和晓晴一起聊天时，碰巧她也说起儿子最近总提到“人家有钱，自家没钱”的话。可见，孩子们所处的天真的小世界也开始向世俗的小社会转变了。
　　虚荣，顾名思义，是不符合实际的荣耀。
　　在食物匱乏的时代，那句俗语“打肿了脸充胖子”就是对虚荣心最形象的比喻。这句话看上去可笑，但细想想，不是普遍存在于我们生活之中吗?而孩子们的小社会实际就是我们成人社会的影子。平心而论，他们的虚荣心其实大都来自我们成人的世界观。我们自身对财富、地位的追求，反感他人低看自己，希望得到旁人赞许的目光而高看自己一头，不都是虚荣心在“作祟”吗?
　　虚荣心这东西大多时候，我们是把它作为人性中负面的东西来看待的，其实我们不妨可以换个角度去想。如果像你希望的那样，彻底消灭了虚荣心，我们的精神状态又会怎样呢?我们多半会变成非常实际的人：女人不必再用化妆品粉饰时光的留痕;男人们也大可不必非以功名为伴方才罢休;老人又何必举步蹒跚地到理发馆去，用难闻的化学试剂染黑自己的银发呢?若是如此，生活中那部分为了满足虚荣心而产生的上进心，多半儿也就没了踪影。这样的情况，你觉得能接受吗?
　　你来信说，这个暑假你想把安妮送到艰苦的乡下去洗脑，让她看看那些吃不饱的人的生活。我觉得虽然你下的这个药对孩子没有坏处，但药效持续的时间恐怕不会太长。
　　因为过苦日子并不是安妮这种孩子生活的常态。让孩子在平日的蜜罐里，对这一个月短暂的飢寒交迫做到日思夜想恐怕也很难。那么，我们是不是可以试著从另一个方向推进我们对虚荣心的认识呢?
　　记得两年前在一次活动上，我身边坐著一位非常富有的朋友，因为很熟，我问他：“为什么会带著儿子来这样奢华的场合，不怕助长了孩子的虚荣心吗?”这位朋友从容一笑，答道：“不怕的。我带他来，表面上看是娇惯孩子，实际上是来消灭他的虚荣心的。”我问他此话怎讲，他答：“让他见识一下他一向膜拜的东西只是第一步，回去，我会慢慢给他讲在这里所见的那些浮华背后的艰辛。世间盛宴不是为空想的人准备的，犒劳的是那些吃过苦头的人。”
　　这个例子虽然有些极端，但其中的一点我们至少可以领悟：对虚荣心小心引导，也许对孩子的上进心会产生正向的动力，说不定比我们通常所用的“忆苦思甜”对安妮还更实际些。
　　再叙

　　姐姐
　　《家书》专栏的90余封书信已在北京三联书店出版。书名：《母爱的界限——写给中国年轻妈妈》，作者署名：零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