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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019年02月23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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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人在纽澳 慢生·快活 哈卡战舞大赛首次中文传译 57岁学毛利语,做过副教授和农场工,这位经历坎坷的大陆移民担起重任
     作者:廓如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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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017年,加拿大多伦多,世界土著文化研讨会期间(第二排左4为宫立都)

      “大家好,我是宫立都,1996年来到新西兰,目前在毛利大学图书馆工作,主要负责管理图书借阅和信息检索等。我57岁开始学习毛利语。今年,世界上最大型的哈卡舞比赛Te Matatini Kapa Haka Festival于2月20-24日在新西兰首都惠灵顿举行,这个活动自70年代初开始,每两年举行一次,2019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将决赛实况同声翻译成汉语普通话,对于应邀担任这一翻译工作,我感到非常荣幸。”
      2019年,65岁的中国大陆移民宫立都先生引起新西兰媒体广泛关注,本地英文第一大报NZ Herald、电视台Newshub等纷纷对他进行采访报道,在此,本报也与广大华文读者一同走近这位令人尊敬的老师,了解他坎坷的人生与海外移民生活历程。

      外语系副主任

      1996年,在国内高校执教的宫立都作为访问学者,应邀来到新西兰奥克兰大学。
      宫立都1954年在黑龙江出生,父亲为汉族,母亲为满族,自幼家境极度贫困,但他后来的学业和工作都很顺利:1977年中国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年,他考入齐齐哈尔师院外语系英语专业,毕业后留校任教。1985-1988年他获得东北师大硕士学位,重回齐师院,先后任讲师、副教授、副系主任,出版著作和发表论文等几十万字,并荣获省优秀教师等称号。
      不过,来到新西兰之后的20多年,却难以用幸运还是不幸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他的经历。
      当然,最近这些年他一切顺利:在英语教研活动之外,他持续学习毛利语,同时实践自己独特的外语教学方法并获得成功,在钻研学习以及开展进行毛利文化与中华文化比较方面,他在不同学术刊物上发表相关论文,参加相关国际文化研讨会交流,多次获毛利大学颁发多元文化奖,参与相关电影拍摄与发表毛利语演讲等,先后受到主流报纸、电台等媒体采访和报道。
      但是他说,“如果人生是一部乐曲,我在新西兰经历了4个完全不同的主题旋律。”

      访问学者:瘦到不足100斤

      1996年他来到新西兰,约一年后申请移民。
      像很多人海外的早期遭遇那样,首先是经济的挑战。缺少积蓄,最初时签证类型又不允许工作,所以他过得非常节俭。当时新西兰最低生活标准为每周180纽币,他则控制在50纽币以下:睡沙发每周租金25纽币,房屋内还有很多室友,所以他必须最晚睡觉和最早起床;最便宜的土豆、洋葱和胡萝卜每袋2纽币可以吃上一两个月,只买晚上8点折半出售的麵包,不买肉类或乳制品;为每天少花2纽币而步行一段路程去上课。期间他也尝试过冒险找工,从凌晨3点到6点兼职清洁打扫,每小时6纽币。没有夜班汽车,他就不回家,由于得以打工的兴奋,也由于没有闹钟提醒,他几乎不睡觉,坐在对方一个房间的椅子上等著,劳动起来非常勤勉,以致于别人忍不住劝导他为了6纽币不必太拼。但仅三个晚上,他被发现没有工作许可而被解职。他还曾争取为一个中国孩子当英语家教,因需乘车4个区间和倒车2次再步行约半小时,交通比教学时间长好几倍,学生家长不忍心看他那么费劲,所以才2次课就把他解雇了。他也曾长期为一个岛民剪枝,只为可以换得一顿午餐。
      刚到新西兰时,他体重70公斤,一年后只有不到50公斤。每隔一两个月,他就在腰带上多打一个洞以便系紧裤子。一年下来,那根腰带一共新加了6个洞。

      新西兰求学:从天堂到地狱

      想继续自己的教育职业生涯,就必须获得西方承认的教师资格证,他开始了为期一年的求学之路。这段时间,他的签证允许打工,每个周末他开车百里到奥克兰西区的农场劳动,周六赶去周日赶回。
      之前一年之久高度的营养不良已经埋下严重隐患,起居不便等导致长期作息无常,飘零海外,事业跌落,生活孤独,精神挫折,劳作艰苦……,都对这个初抵海外的新移民的身心渐渐形成合围。接下来的学习生活,他只能称为“地狱”般的折磨。上课不到15分钟就整个头脑麻木,完全听不进去,尝试各种方法均不奏效,他甚至拿著一根针每隔几分钟就在腿上扎一下,他说:行尸走肉,浑浑噩噩。
      由于无时无刻不疲倦困顿,一封简单的信要花好几天时间,接电话超过一分钟就深感痛苦,课间他总是找一个安静角落闭上眼睛,以尽可能恢复精力。为此他避免和任何人交谈的痛苦,也不给国内任何人写信,只除了妻子和母亲,但他也只是说自己在国外还行,太忙了写不了更多的字。
      身上涌出一片片发痒的风团块,早现晚退,准时地定期反覆发作和折磨他。眼泪鼻涕不断,大量耗费洗手间的公用纸巾,他感到非常内疚。从家庭医生、精神病医生到神经科医生,没人能诊断到底出了有什么问题,有医生认为是灰尘、花粉和食物过敏,可过去他从来没有这些问题。
      最痛苦是教学实习,为备课他常常数小时久久盯著资料,但无论如何努力,头脑都像死机般一动不动,试讲则是度秒如年的受刑。他觉得上课与课后的反差就像“地狱”与“天堂”之别,幸亏还有以前的教学经验基础,他经过各种努力和挣扎完成了全部学业。在交出最后一份功课后,皮疹和过敏的病症就再也没出现了。
      不过,可能原因也在于,他从此放弃了脑力劳动。
      因为高度精神疲倦的折磨仍然一直縈绕不去,他痛苦到再不能教学——可以做任何工作,只要不涉及思考或动脑。所以,毕业后他去了农场,种树、摘果、打扫、油漆房屋、培育幼苗、除草……,彻底远离学习和教育。

      中国农场新西兰农场

      宫立都的家境和早年生活非常艰苦。
      他的祖辈从南方逃难到北方,祖母和外祖母早在三十多岁就因病去世。他的父母也均务农,没有文化,五六十年代由于饥荒和各种运动,家中5个孩子都衣食不保,最终,次子宫立都成为整个家族第一个读到高中的人。当时,所有学生毕业后进入农村,他也在农场工作2年,每天劳动14小时,每周7天无休,那时他的想法是:什么工作都好,只要我不用忍受无尽的疲劳和飢饿。
      之后他在工厂工作1年半,生活仍然异常艰苦,但他抓紧半夜两班倒的换休时间点著蜡烛学习,等待大学重新招生。
      宫立都自1972年开始接触英语,他飢渴地寻找一切学习资料,甚至捡废品换钱买英语书。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时,宫立都进入大学,也是这时起他才第一次听到英语口语,之前他的环境里没有电视或收音机录音机,虽然他写作能力很强,但刚入学时听力和口语很弱。
      由贫寒之家走进高校后,他拚命学习研究,甚至不顾身体的严重不适,有一次体检才得知自己曾患结核并已痊癒三年,才想起有相当长一段时期自己非常虚弱疲惫,但当时以坚强意志硬扛了过去。
      可是,一切努力在出国后戛然而止。由于头脑再不能正常运作,甚至思考也变得痛苦,他只能选择放弃:什么工作都好,只要不再思考和动脑。
      为了抵抗精神疲惫和失眠的折磨,在新西兰重新开始农场工作,这个曾经的高级知识分子感到生活关上了大门,没有未来,没有抱负,没有渴望,他劳作到精疲力竭,没有享受过一天周末,也从不休年假,只是像动物那样活著。他还让妻子把国内所有书本、手稿和学习教研材料都丢了。他说:我肯定再也不可能学习或教书了,更不用说做研究。
      解锁要在几年之后。

      新西兰英语老师

      宫立都和家人分开长达4年。因为英语考试不合格的家庭成员必须缴纳2万纽币(约12万元人民币)的英语受训费用,像当年的很多中国人一样,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积攒到这么一笔钱。他的妻子女儿留在国内,等待遥遥无期的未来。
      1999年转机到来,移民政策改变。
      2000年4月,就在妻子和女儿到来的同一天,一位朋友介绍语言学校的教书工作给宫立都。
      起初他有所犹豫,但转念想到不忍让家人看到自己在农场艰苦劳动,她们不知道他出国后的巨变。
      他原本打工的苗圃老板也同意保留岗位,让他需要时还可以回来。
      这一次尝试,他虽然仍感头脑吃力,但慢慢坚持,慢慢精力也在恢复。由于工作出色,他逐渐从兼职转为全职,角色从讲课增加至协调管理,而且由面对外来移民传授英语,变成面向本地新西兰人传授如何开展英语教学,甚至增加小型企业管理和计算机教学等。
      痛苦终于彻底消失。不过,在完全复原后又过了数年,他才听说和了解到抑郁症,他觉得就是自己初到新西兰时的症状。现在,再回想那段长达5年的痛苦和无望,“它们不仅留在我的记忆中,而且总是提醒我生活是多么美好,我是多么幸福。一个人如果不经历地狱,就永远看不见天堂。”
      但是,由于初到新西兰过于刻苦劳作,一种新的习惯也烙在了他的身上,不但全职工作量不断增加,周末他仍然到农场工作,晚上还做家教,不管多忙,他都不觉得累。
      无论如何,这一次似乎所有精力又回来了。接下来的10年,一直如此。

      毛利语翻译

      但是,2010年,由于政策和行业的巨大变化动荡,宫立都所有课程与负责项目都被取消,他失业了。
      接下来,找工作对他来说就像买彩票一样。谁会聘请一个母语不是英语而且年过五旬的人?不出所料,他不断收到拒绝信。来新西兰15年,他第一次觉得再不可能找到任何工作。
      但在家中呆了几个月后,他在毛利大学TWoA找到了一份图书馆助理的工作。
      他为自己仍然能够对社会有用、能够重新开始支付房贷而感到震惊,他也没想到,后面还有更大的震动和惊奇,命运在这个年龄,给他的生活带来又一次的彻底改变。他原本以为工作就是谋生,就是养家餬口,但却发现毛利文化的工作环境和他以前的其它公司全都不同。头一个差异就是每天早上同事们的祈祷和歌唱。他虽然听不懂,但是感觉到了改变。“知识之永恒不衰在其触动灵魂,开启智慧,激人奋进”(马努拉尼·迈耶博士)。在毛利文化的日常规程和丰富大量的谚语背后是一个什么世界?他的好奇心与求知欲仍然不变,开始在自己工作的这所大学里听课和学习,了解毛利文化和语言。
      这是2011年,他已经57岁,首先参加二级课程,每周一晚,接著四级、五级(大专),每周两晚。在新西兰,上毛利大学是免费的,但他认为,收获却堪称无价。他越来越深地进入一个新领域,开启与过去完全不同的认知之旅。
      来到新西兰,他改变了很多,“现在我每天的生活正在书写自己人生的下一部分。我相信未来的故事更精彩。”

      结语

      毛利哈卡战舞节Te Matatini Kapa Haka Festival于2月20-24日在新西兰首都惠灵顿举行。今年新西兰和澳大利亚共有46支队伍参赛,成千上万的表演者将登台表演。
      2019年,是这个全世界规模最大的哈卡战舞比赛首次引入中文翻译,引起新西兰媒体广泛关注。
      为赛事担任中文翻译与普通话同声传译的宫立都本人,也曾参加过毛利大学哈卡舞全国比赛,所在团队及个人均获奖项。他还曾多次受邀公开发表毛利语演说,每年9月份即毛利语月活动,他所在大学网站亦发布他的毛利语故事演讲。
      出于对毛利语言文化的热爱,宫立都希望与中国同胞分享有关情况,促进国际文化交流。目前,他还在使用汉语教学毛利语的一个项目中任教,受到学生们的热烈欢迎。
      “我是谁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跟谁在一起。我从哪里来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往哪里去。我有多大年纪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有多大的胸怀。我有多高的学历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有多高的境界。”宫立都有关土著及毛利语言文化研究的论文有这样的表达,其实,这也可视为他的个人经历与生命感悟的一个总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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