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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05月1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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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A05版:2019“亲亲母亲”文图有奖征集
母亲记事
 作者:杨洋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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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大抵是由于国人含蓄内敛的情感表达方式,抑或是因为较为严肃古板的家庭氛围,记忆中,除去懵懂无知的垂髫时期,我竟从未主动亲吻过母亲。即便是诸如拥抱或挽手这样的肢体接触,细细想来亦是寥寥无几。前几日与母亲通话,她提及我年少时的趣事。这次谈话像是一只柔软的钩子,与母亲的过往琐事被温柔缓慢地牵扯出来,浮现在我的脑海。
  幼时,家在乡下,父母去了城里做生意,而我则被轮流寄养在奶奶与外婆家。奶奶说有一次父母看完我准备回城里时,我在他们身后声嘶力竭地哭嚎和咒骂,说不想当他们的儿子。母亲听了,愣在原地,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上了父亲的摩托车后座。即便几年后他们将我接去城里并送我去当地最好的学校,我依然感觉和他们之间存在若有若无的隔阂。后来母亲提起此事,说对我不起,没能让我度过一个有双亲陪伴的童年。我没有回答,以沉默的方式接受了她的道歉,却在自那以后与她亲密许多。
  直到现在想来还让我惊心动魄的一件事发生在我上初中的时候。那时春节将至,我和母亲去菜市场采购年货。在一个卖皮蛋的摊位前,我看到一个妇女的口袋被人悄然拉开,里面一小沓百元大钞呼之欲出。我脑子一热,竟大声叫喊。那妇女如惊弓之鸟,似脱笼之兔,一溜烟消失得毫无影踪,只留下我们与小偷六目相对。小偷凶相毕露,从腰间掏出匕首,气急败坏地威胁着我们。母亲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,盯着小偷,双手又牢牢护着身后的我。围观的人逐渐变多,小偷见势不妙,撂下几句狠话后离开。我与母亲这才松了一口气,缓了缓神,又继续采购。
  高中时,我爱上了阅读和文学,看到台湾作家龙应台写的《目送》一书,甚是喜欢,便读给她听:所谓的父母子女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。她说是这个理儿,都说孩子大了不由娘。你是男孩子,以后理应去闯一闯。成功了呢,我就跟着你享享福。闯不成功了呢,家里总有你的一口热汤喝。这段话被记录在我那时写的日记里,即便现在读来,也让人想要落泪。
  母亲迷上织东西时,我应该念大二。起初她只是买成束的毛线给家里人织些衣物,后来扩大到沙发罩、拖鞋甚至地垫。尽管在我看来她经手的那些织品款式陈旧,花色艳俗,也远没有在商场直接购买来得省时省力,她却乐此不疲,甚至喜欢拿所谓的得意之作送人。由于长期低头,她时常抱怨脖子痛、肩膀痛,我总会帮她按摩,她也总是一脸幸福地感叹说我这个儿子没有白生。是什么时候呢?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肩膀慢慢变得瘦削,而我只能减弱按摩的力道。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她的白发变得大胆起来,在她已经微微发黄的黑发间肆无忌惮地成群出现。我并不敢告诉她,以免惹来她“老了老了”的絮叨,抑或是陷入到底该去哪家理发店染发的纠结,只能告诉她多吃黑芝麻对身体好。
  印象中,母亲并不喜欢戴首饰,仅有的一枚戒指还是她与父亲结婚那个年代的老旧样式,色彩也不复明亮鲜活。研究生第一年我拿了奖学金,硬拉着她去了珠宝店。她看上一枚戒指,小心翼翼地从售货员那里接过来试戴。这是我第一次认真观察她的手。她的手有些粗糙,泛黄厚实的茧拓在手掌上。手背上的青色血管虬结在一起,显得突兀而生硬。试戴的过程并不顺利,母亲讪讪地解释说自己的手骨架大,不像其他女人的那样小巧精致。我宽慰她说以前读过一本看手相的书,书里说女人的手如果像男人一般,是有福之人。她惊喜起来,直说“那就好,那就好”。于是心满意足地买了戒指,孩童似地向她的闺蜜和亲戚们炫耀。
  我出国初期,流年不利,学习与生活屡屡受挫,彼时恰逢父亲生病住院。与我交谈时,母亲神情中总有阴郁之色,但又怕我担心,总是拙劣地掩饰。后来几年,父亲做完手术后恢复健康,我也总算顺利入学,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,脸上的阴霾也一扫而空。去年回国时,她里里外外地打扫房子,看起来很是享受这种忙碌带来的踏实感。与我交谈时,眉梢里暗含着淡定与从容,话语间也可见人生历练给予她的睿智和通达。她说,生活总是这样,带来磨难,也带来惊喜。
  那天与母亲通话时,她还提起老家院落旁的老杨树经过一个寒冬,很有颓败之势,而我出生那年父亲种的杨树却猛窜了一大截,已经高出院墙许多。我心想,老杨树真的是老了吧,时间的车轮残忍地碾过它的躯干,让它日渐孱弱。好在,小杨树已经长大,它将用有力的枝丫为老杨树遮风挡雨,而风雨中它们叶片之间的触碰,彷佛亲吻,是对彼此长久守护的最美注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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