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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2019年06月20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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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不当新西兰总理,他依然是“微笑的刺客”!
     作者:垦泥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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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David Hisco是新西兰最大银行ANZ的首席执行官,也是这个国家最成功的银行家。在Hisco看来,他当然有权让家人使用公司豪车、将红酒收藏和个人仓库费用登记为商务支出,尤其考虑到这些“商务支出”九年累积下来也才5万纽币,而Hisco的年薪高达300万纽币。根据他的说法,这些行为得到了ANZ澳洲母行高层的口头同意。
      但在新西兰,有一个人说这样做不行。当Hisco仍坚持己见时,他被踢出局。
      这个人就是新西兰前总理、ANZ新西兰董事会主席John Key。这位新西兰政界和商界的传奇,再次展露出他作为“微笑的刺客”的一面,坚决果断地在他的公司和私人好友之间进行了一次断舍离。

      微笑的刺客

      在当新西兰总理前,John Key曾经是美国信孚银行和美林证券的王牌外汇交易员。也正是在那个时候,他被金融界敬畏地称作“微笑的刺客”(smiling assassin)。
      “微笑”,是因为他站到了金融风险交易的最高峰,却奇妙地没因此而树敌。外汇交易是贪婪和利益交织的高风险行当。交易员们个个野心勃勃、眼高于顶,尤其当他们彼此是对手方的时候,更是表现得像一只只嗜血的鲨鱼。而John Key和他带队的交易室,就像游弋在鲨鱼群中的一只温驯海豚。他们没有强烈的个人风格,行事低调无比,却能把交易做到新西兰第一、全球排名前30。与此同时其他同行最多只会嘟囔几句,而不会急红了眼想跟John Key拼命。一位交易员形容Key友善得“像个克隆人”。他的原美林主管John Kelly回忆说:“他(Key)具备真正的人际交往能力,我们总是让他去应付那些最难搞的客户。”
      除了友善之外,所有交易室同事都不否认Key身上有着作为优秀交易员的特质,比如自信、抗压能力强和做事有目的性。美林高管Steve Bellotti称Key是他所见过“最稳的人,压力当前从不色变”——这就是Key真正让人望而生畏的“刺客”一面。当你以为他是海豚时,他其实是一只虎鲸。
      外汇交易由于市场波动剧烈,杠杆率非常高,动辄有清盘出局的危险。Key最强大的就是他雷厉风行的平仓能力。由于对市场趋势变化敏感,Key总能做出决定并且先他人而行。多数交易员在5天中只要有1天亏损就已非常不错,Key能够做到一年中才只有几天亏损。1998-1999年间,美林的外汇交易部门曾在3个月亏损15-20亿纽币,而Key和他的交易室有能力将亏损全部填平。
      1985年当Key在惠灵顿刚当上外汇交易员时,纽币从固定汇率转为浮动汇率,迅速沦为当时世界上最火爆的投机币种。外汇交易中做空是最常见的操作之一,它反映的是对一个国家经济基本面的判断。当时信孚银行的纽约王牌交易员Andrew Krieger看空新西兰经济,于是动用400倍杠杆狙击纽币,押上的资金甚至超出了新西兰整个国家的货币供应,让储备银行发出纽币将崩的预警。在这场惊心动魄的做空战役中,Key不但为Krieger提供了关于新西兰经济和货币发行的看法,而且使用自己的交易室为后者挂出多个5000万纽币以上的买卖订单。虽然这些订单主要是卖空交易后期的买入订单,但它从侧面证明了一点:只要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,John Key会毫不犹豫地狙击自己国家的货币;而在整个过程中,他会一直彬彬有礼。
      Key在回顾这段历史时表示:“我不记得Andrew Krieger当时是要我买入还是卖出,可能是卖出,但在当时它反映了新西兰经济的基本面。”他说这不是价值判断的事业,“如果Andrew Krieger把纽币抛售到足够低,会有很多出口商欢天喜地;同样的,如果他的买入拉高汇率,也会有很多进口商感恩戴德。因此跟一些人想的不一样,没有黑白之分。”

      政治上的“闪袭”

      John Key在2008年、2011年和2014年曾带领国家党连续赢得三届大选,并且做了八年新西兰总理。在执政过程中他的受欢迎程度无人能及,支持率甚至达到过创纪录的59%。作为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,他延续了自己当交易员时的平易近人风格,但同时也把止损平仓的交易技巧带入了政坛。仔细观察可以发现,凡是犯错的、可能影响政府稳定的国家党成员,都会在第一时间被John Key“平仓”,他的止损能力可以说无人能及。
      2009年6月3日,Key突然发表声明,称内政部长Richard Worth因个人原因离职。后来警方召开发布会,公众才知道Worth是因对女性存在“不当行为”接受犯罪调查。Key将Worth踢出内阁第9天,Worth辞去国会议员职位,政治生命宣告终止。
      2013年1月22日,新一届国会刚开幕,Key就对两名“办事不利”的部长动手。保育部长Kate Wilkinson因未能合理应对派克河矿难、住房部长Phil Heatley因无法在住房问题上对打工党分别被踢出内阁。讽刺的是Wilkinson是前一晚收到Key的电话才知道自己会”出阁“;Heatley更惨,是当天早晨得知的消息。Key在这场内阁洗牌中充分展现了自己的”闪袭“能力。
      至于Key在2014年大选前夕逼退爱将Judith Collins,更是一出跌宕起伏的大戏。Collins一直被认为是“John Key最有可能的接班人”,连这位”铁娘子“瞒报中国饭局、勾结右翼写手玩弄“肮脏的政治”,John Key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直到一封泄密邮件显示,身为警察部长的Collins打算撤掉正常履职的下属的职位,终于让Key认为这位得意门徒的判断已经出现问题。于是第二天Collins被迫辞职,此时距新西兰大选只剩不到一个月!
      John Key甚至把这种“刺客”手段用在了自己身上。2016年12月5日,他突然宣布辞去新西兰总理和国家党党魁职务,引发全国震动。在此之前他的支持率一直遥遥领先,被广泛认为有望赢得第四届大选。Key这种近乎无情的急流勇退方式曾经让华社困惑不已,但事实上,这只是他一贯交易风格的延伸。通过提前离职,Key不但保证以胜者的姿态离场(就像交易中提前交割获利的赢家),而且给国家党继任领导人以充分的表现机会。2017年大选国家党得票率高达46%就是证明——只是因为MMP制度,最终才与执政失之交臂。
      无论对自己国家的货币还是对自己,John Key的做事风格从未变过。所有被他狙击的人或物,无论跟他有多么亲近,对他有多么忠诚,都不影响他的决定。这种摒弃感情感性、纯考虑利害关系、连自己都算计的能力,(很不幸)恰恰是一个伟大政治家的前提。

      5万纽币的会心一击


      ANZ首席执行官David Hisco,毫无疑问是John Key当“刺客”以来狙击过的最高薪人物(John Key本人除外)。
      Hisco是新西兰银行业内最举足轻重的CEO,在2010年上任后他带领ANZ挺过了全球金融危机带来的流动性枯竭,并且在2012年做出将ANZ新西兰总部从惠灵顿搬到奥克兰的决定。该决定成功让ANZ取代ASB,成为奥克兰最大贷款人,并且推动奥克兰房价在2012-2016年一飞冲天。Hisco的另一大贡献是完成了ANZ对国民银行(NationalBank)的全面收购与整合,没有把市场份额让给趁火打劫的竞争对手。
      Hisco的银行家嗅觉可以用一个案例说明:由于担心农业贷款风险,Hisco悄悄下令减少ANZ的风险头寸,把一些脆弱的客户推给了其他银行。ANZ把农场管理集团Allan Crafar高达2亿纽币的贷款推给Westpac后,农场因经营不善和虐待动物指控被清算,Westpac在这笔交易中亏到“吐血”。
      然而如此一位卓越的商界领袖,仅仅因为将价值5万纽币的公司豪车、红酒和个人仓库作为商务费用报销,就被ANZ清理门户?要知道Hisco去年年薪是339.5万纽币,他完全可以轻易补上这笔费用,然后继续领取剩下334.5万纽币薪水。这——说不通!
      我们只能从John Key和ANZ银行的角度寻找答案了。在Hisco事件上可以清楚看到John Key一如既往的狙击作风。如果Hisco在事件曝光后依然坐在ANZ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上,显然无论客户还是员工都会心怀怨言;事实上银行工会已经公开表示愤怒,因为ANZ早在2月就完成了内部调查,但依然让Hisco留任首席执行官长达三个月,而且慷慨开出了300万纽币的离职支票。除此之外,储备银行因为ANZ擅自使用未经批准的内部模型计算风险资本长达四年,罕见地公开点名批评John Key为首的董事会。Key需要立即止损,否则他作为ANZ董事会主席的能力将被质疑。一旦事态扩大,皇家委员会对ANZ展开全面调查,ANZ的信任危机将一发不可收拾。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,Key用闪袭般的新闻发布会宣布了Hisco的污点和离职,哪怕这种做法可能引发诉讼!
      在整个过程中,他没有考虑Hisco是自己的私人朋友,也没有考虑Hisco曾以365万纽币价格买走自己的别墅:这就是微笑无情的刺客本色。
      作为Key的后辈,现任新西兰总理Jacinda Ardern显然是带着学习的态度在关注此事。接受电视台采访时,Ardern说:“就我看来,事情被提出,董事局采取行动,CEO走人了。”她说很看好Key继续担任董事会主席。但总理似乎忘了,本月底她的内阁也要迎来一场大洗牌。届时住房和交通双料部长Phil Twyford是走是留(他监管的KiwiBuild计划已经成为政府最“蒙羞”的项目)?曝出东欧毒枭居留权丑闻的移民部长Iain Lees-Galloway需要担忧吗(他承认在批准毒枭时没有完整看过卷宗)?
      Ardern说新的内阁不会有实质改动,但新西兰可能非常需要再来一位“微笑的刺客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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