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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07月18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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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D01版:副刊人文
一个人的村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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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0年前,摩尔多瓦多布鲁莎村约有居民200人。今年年初,只有三人。
  然后两人被谋杀了。
  于是现在只剩一人:格里沙·蒙泰安(Grisa Muntean),一个留胡子的矮个儿农民,他常常戴着一顶鸭舌帽,身穿一件格子衬衫,一条用绳子捆着的蓝色破裤子。
  给蒙泰做伴的,有他的两只猫、五只狗、九只火鸡、15只鹅、42只鸡、50来只鸽子、120只鸭子和几千只蜜蜂。其他的人类要么已去世,去了摩尔多瓦的大城镇和城市,要么移民到了俄罗斯或欧洲其他地方。
  “孤独让人窒息,”现年65岁的蒙泰安在不久前的一个下午说。
  昔日邻居的房屋消失的速度,几乎和它们的主人一样快。由于路边没有动物放牧,且只有蒙泰安一人修剪果园,核桃林和苹果树已绿荫如盖,遮蔽了一栋栋楼房。
  多布鲁莎曾是一片有50户人家的村庄,分布在一片浅浅的山谷底部两条平行的街道上。像摩尔多瓦各地的许多定居点一样,1991年苏联解体后它便成了空城,整个东欧都有人大批离去,是世界上人口减少最快的地区。
  如今多布鲁莎依然能看到的,只有几片皱巴巴的金属屋顶,从矮树丛中探出头来。
  从连接村庄和最近的柏油路的土路上,能看到它们。
  就连坐落在山谷另一侧的村子墓地,也日渐变成一片荨麻、荆棘、草花和花牛欧芹的灌木丛。
  像这样的植物是蒙泰安最亲近的邻居。
  直到2月份,蒙泰安还与盖纳(Gena)和利达·洛兹恩斯基(Lida Lozynsky)为伴,他们是住在村子另一头的一对40来岁的夫妻。
  洛兹恩斯基夫妇会帮蒙泰安打理他的小农田,他带着鸡蛋和蔬菜上地区市场时,他们会帮他看家。三人几乎每天都会交谈,至少会通电话。
  但在去年二月的一个星期天,洛兹恩斯基夫妇没有再接听蒙泰安的电话。那个周一,他也没收到他们来电。当周二他们仍未打来电话时,他想着他可能做了什么惹他们不高兴的事。
  周三,得知这个消息后,这一带的镇长格里戈雷·蒙泰亚努(Grigore Munteanu)去了洛兹恩斯基的家。在他们的花园里,镇长发现了这对夫妇的奶牛,已经好几天没挤奶。在小屋里,他发现木地板上倒着他们半裸的尸体,已经冰凉,还带着血迹。
  镇长说,调查发现,这对夫妇被一名醉酒的雇农用钝器击打致死,此人和一个一起干活的雇农此前想强奸洛兹恩斯基夫人。
  六个月过去,他们的家一如他们离世前那样,衣物散落一地,前窗旁放着一盒奶粉。
  他们的花园已经荒芜。他们的坟冢正渐渐淹没在半山腰的荒草里。过不了几年,旁人可能就无法找到墓碑,更不用提记得谁被葬在那里了;盖纳的坟堆被错写成了“格奥尔基”(Gheorghe)。
  如今,蒙泰安是这个村子的最后一位幸存者,这里19世纪开始有人定居,当时还是俄罗斯帝国的一部分。根据当地的民间传说,它的第一批居民是原本希望最终去往美国的乌克兰人(但没搭上船),还有一些是在另一个地区和地主闹翻了的摩尔多瓦人。
 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,摩尔多瓦被划归苏联,村子兴盛了几十年。多布鲁莎多了一间商店、一所小学、一个儿童夏令营和一个周日放映电影的村务大厅。集体农场让所有人都有事可做,在附近的小麦田、葡萄园和果园忙碌。
  但苏联的解体导致了集体制度的衰落和农业领域的私有化。为找工作,许多摩尔多瓦人离开了他们的村子——并且为争取更高的薪水,数千人离开了这个国家。据蒙泰安估计,当此前住在邻村的他2012年到达多布鲁莎,在这里开一个小型养羊场时,村子的人口已经减少到了70人左右。
  1990年至2015年间,东欧人口减少了1800万人,降至2.92亿人。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(United Nations Development Program)估计,大约四分之一的摩尔多瓦人生活在国外,而2004年至2014年间的人口普查显示,居民人口变为280万人,减少了50万人。
  在多布鲁莎,留下来的大多是退休者。
  学校于1990年底便已关门,商店、夏令营和村务大厅也是。
  “这里开始感觉像个鬼城,”1939年出生于此的瓦伦丁娜·阿尔廷(Valentina Artin)说。“它就像一片沙漠。”
  阿尔廷2012年和孙辈们去了附近的瓦都尔-莱卡村,这里剩下不足20名居民。此后艾利(Ialii)一家和彼得曼一家(Peterman)相继离开。老科莱亚·马萨尔科斯基(Colea Masalkoski)快100岁时去世了,洛兹恩斯基的母亲克拉娃(Klava)也过世了。
  蒙泰安的妻子离开了他;他们的四个孩子移民到了西班牙,他们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没搬到这个村子。
  到2016年,多布鲁莎剩下三个村民。
  甚至蒙泰安的羊也不见了;由于没几个村民帮他,他2013年放弃了养羊场。如今就连蒙泰安自己也在考虑去附近一个镇子生活。
  但纵使全然孤独,蒙泰安说也有一种平和与宁静的乐趣。他自己种菜,自己做蜂蜜。
  他生活在大自然中,只听见他的鹅的叫声,回荡在一片他形容为天堂一般的山谷里。
  此外,当蒙泰安坐在他杂乱的农院里——身旁是他的鸡笼、他的大棚还有他那辆坏了的拉达车——凝望山上的村子墓地时,他就不觉得那么孤独了。
  “盖纳总说他会在上面看着我。”蒙泰安说。
  “现在他就在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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