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到头没有油水可沾,谁都受不了。当时我们住的地方南边路东不远处,有一个外贸冷藏厂,这个厂子不是很大,每天生意却很好,他们主要是天天给外贸公司宰杀活鸡,做鸡产品的出口贸易。厂子西边有一个大坑池子,没有什么围挡,每天都能看到有两个工人推着车子往坑里面倾倒一些鸡肠子、鸡小肚、鸡皮等下水货。
有一天,弟弟放学回家,问我:“哥,鸡肠子人能吃吗?”
我自己从来没吃过鸡肠子,但我觉得都是动物下水,肯定能吃,于是便拍拍胸脯,信誓旦旦地说:“能!”
弟弟说:“哥,咱南边的那家冷藏厂经常往坑里倒鸡肠子,太浪费了!等我去捡点,咱们回来收拾收拾吃。”
几天后,弟弟鼻青脸肿地回来了,我看他的嘴巴上还有风干的血痕,一个鼻孔还用一团纸塞着,一看就是跟人打架打的,我很生气地问他:“你不能学学好吗?你这是怎么了,又跟人打架了?”
他委屈地哭着说:“哥,我去捡鸡肠子,人家不让捡,说是积肥用的。我说太浪费了,就去捡,结果被人家给打了!我说叔叔别打了,我不捡了!但叔叔不听,还是揍我。呜呜——哥,那里表面上看没人管,但只要你捡里面的东西,就有人过来管你,人家说是保卫科的。呜呜——”
我给弟弟洗了把脸,安慰他说:“弟弟,别哭了,走,带哥哥去看看!”
弟弟一把拉过我,说:“哥,咱不去,咱们明显打不过人家!”
“打啥呀?”弟弟误会了我的意思,我解释说,“我们去,主要是给人赔个礼交个朋友,那些都是他们集体的东西,咱没给他们打招呼就拿,也该去道歉的。”
小弟才11岁,还是个孩子,没有什么坏心,就被人家误会给揍了一顿,我很心疼,但我们不敢让母亲知道。
找到了那个打人的保卫员,人家以为我们是来打架的,非常蛮横地就往外轰赶我们。我解释说:“大哥,您先消消气,我们不是来打架的,我们是来给您赔礼道歉来了!我弟弟不懂事让您生气了,家里实在困难,他就是寻思着鸡肠子浪费了,以为能捡点回去吃。”
“吃?还有人吃鸡肠子?别扯没用的,这年头谁家还吃鸡肠子!我看你们不是来道歉的,是存心来找事的!”保卫员一脸的不相信。
我说:“生活所迫,猪肠子洗洗不都能吃吗?”
他见我一脸坦诚,就问:“你哪个村的?”
“南关的,咱们是邻居。”
他说:“呵,邻居!听口音,你可不像咱本地人啊?”
我说我们刚从东北回来。我好说歹说,他才相信我说的家庭情况,这时我才知道他姓王,我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王大哥,给他赔礼道歉,他见我们还是孩子也没有什么坏心眼,就同意让我们上坑里去捡点鸡肠子。事后还给了我们一个编织袋,几分钟后,我和弟弟就捡回家半袋子鸡肠子。
告别王大哥,回到家,我们就开始收拾鸡肠子,但兄弟俩一直忙活半宿,我和弟弟都很失望,鸡肠子又细又容易断,根本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就能翻过来,也不好冲洗。看着半袋子鸡肠子,我和弟弟只好放弃。我拿剪刀剪了一点,炒了半碗“荤菜”,算是孝敬母亲了。同时,我还发现鸡肠子外面还连带着一些大小不均的黄色固体小块,“哎?”我想,“这不就是油脂吗。”
我让弟弟把锅点上火,把鸡脂摘下来洗净放到锅里,很快就化成了油,香喷喷的。当晚,我们就从这些鸡肠子上面摘下了一碗鸡脂,全部炼成油,看着满满一大碗香喷喷的鸡油,全家人都很高兴,弟弟们连连夸我有主意,这回大家有油吃了!为了对王大哥表示谢意,第二天,我用弟弟平时捡的破铁、塑料瓶卖给供销社采购站积攒下来的零钱给他买了一盒丰收牌香烟,这种香烟在当时是档次比较高的烟,零售价格是每盒两角。王大哥见了很高兴,并答应我们随时都可以来捡拾鸡肠子上面的油脂。
经常捡,也就很熟了。
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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