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周热点回顾
2014年03月15日
新闻内容
第D02版:先驱文化
我的父亲
 作者:奥克兰大学土木工程系 李博 

浏览次数:

放大 缩小 默认
  一别近五月,不知可安好?不知哪个转身会作永别。余慰这不过是轮迴里的暂别,只是重逢依然面目全非。好在你还是你,我还是我。哪天,你忆起这段缘,如能会心一笑,我便了了心愿。
  父亲年轻时是个高穷帅,1米83的大个儿,白净偏瘦。他不知打哪儿弄来一条白色的毛围巾,围上后颇有些明星的气质。当时喜欢他的姑娘不在少数,只是家里太穷,有时候还要管邻居讨吃的。
  据父亲说,他18岁下乡的时候,有人告诉他某家大哥找他,让他去家里说事儿。结果他刚跨进屋,门就被人从外面锁上了。父亲见屋子里只有女主人,没穿衣服,只用被子遮著身子,赶忙要推门出去,女主人说你家大哥想要个孩子,但是他有病,所以我们就想借种,你大哥和我都觉得你很不错,门是你大哥锁的,你要是不愿意,我们也不逼你。父亲虽然年轻气盛,也知道这事儿有悖人伦,于是猛烈的拍打著门,央求放他出去。最后男主人没办法,也知道不能硬来,无奈开了门放父亲出去了。若干年后,知情的朋友和父亲聊起这事来,还开玩笑地说,上次回下乡的地方,看到他们家的女儿,和你颇有几分相像。父亲连忙否认,母亲也在一旁逗他,说要真是就认回来。此时的父亲已经脸红到脖子根儿了。
  父亲和母亲的结合也是缘分,姥姥在母亲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,那时候姥姥也才32岁。走的时候留下了6个孩子,最大的16岁,最小的才1岁。母亲排行老五,那时也仅仅刚满4岁。姥爷不到一个月就领回了后姥姥。不到一年的光景,他们便有了自己的女儿。后姥姥不待见姥爷的孩子,于是姥爷就把母亲和她的两个姐妹送回了老家黑龙江。大舅知道后,坐火车千里迢迢把母亲和大姨接回了瀋阳,而小姨由于年龄太小,带不回来,只能送人。大舅带回了母亲和大姨后,跟姥爷大吵了一架,最后以自己搬出去为代价,换来母亲和大姨留下。后来每每忆及此事,母亲都很感激大舅。我也很难想像一个16岁的少年在那个年代竟如此有担当。
  母亲到了待嫁的年龄,通过介绍人认识了父亲,母亲把父亲带回家里,正巧姥爷和后姥姥生的女儿也带回来新男朋友。后姥姥当然会一如既往的厚此薄彼,蒙在鼓里的父亲自然觉得自己不受待见。母亲送父亲出门的时候,父亲还是开口问了母亲,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。母亲咬著嘴唇一声不吭。后来母亲回家和后姥姥大吵一架,由于太过激动,母亲用胳膊敲碎了门玻璃,导致动脉被割破,血流不止,据大姨说,母亲当时就是个血人。父亲闻讯后赶到医院,才得知个中原委。怪母亲不早跟他说,而父亲也在母亲出院后不长时间和母亲举行了婚礼。婚礼很简单,一共花了100元,但这100元也是奶奶半生的积蓄。后来听父亲说,如果没有母亲受伤住院这件事,原本是打算第二天跟母亲说分手的。婚后的生活和大多数夫妻一样,甜蜜夹杂著争吵,主旋律毫无疑问是恩爱的。两年之后,就有了我。据说当时父亲很想要个女儿,只是母亲很”不争气”生了个男孩。奶奶喜极而泣,她说她终于可以对得起过世的爷爷,每个儿子都生了儿子。
  有了我,父亲更加努力了,趁著改革开放的契机,父亲极力说服母亲放弃他们现有的稳定的工作,下海经商。母亲起初不同意,但看著意气风发的父亲和无忧无虑的我,母亲也毅然决然地辞掉了工作,跟随父亲创业。经过十几年的摸爬滚打,渐渐有了些基础,后来问母亲辞职下海的初衷,母亲说因为你爸想给你一个好的未来。父亲是很有远见的,每次经营项目的重大改革都是由父亲提出的。但到了稳定期,父亲通常都会让母亲主持日常工作,有时亲属朋友在私底下说父亲没本事,但父亲说一个家安定最重要,两个人都在管,肯定会吵架。我一直很敬佩父亲的牺牲,特别当这种牺牲是出于对家庭和谐的考量。所以母亲常说,有你爸在,我就有底气。
  出国十一个年头了,每次回家父亲都会给我做我最喜欢吃的红烧带鱼,而这道菜,就算是出自五星级饭店的厨师,都觉得差了些味道。我也是厨艺爱好者,但是这道菜却从来没想从父亲手里学来,因为总想著父亲会永远做给我吃。有一次回家,父亲偷偷的塞给我几千块钱,让我拿去买喜欢的东西,还很自豪的告诉我,这是他自己攒的钱,那孩子般的表情,至今都难以忘怀。还有一次,父亲生日,让朋友送去蛋糕,并写了一些话表达对父亲的爱,那年回家,看到父亲床头柜上,摆著一个相框,里面正是写给父亲的话,听妈说,父亲拿这段话当宝,谁来给谁看。父亲赶忙解释说,那是咱儿子文笔好。每次回家,父亲都会把车擦拭的焕然一新,带上母亲去机场接我。有一次为了能早点看到我,他还特意开车六个小时去北京接我,路上差点出事故。而每次送我回新西兰,之后父亲都会自己躲在车库里哭一两个小时。每次打来电话,母亲都让父亲先接,每次开头都是那句东北口音很重的hello,父亲总会和我聊时事政治,很少家长里短。见我烦了,就找个理由让母亲来接电话。还有那次…
  回忆像气泡,不停的从沸腾的思念中翻滚而出,痛彻心扉。再见已是殊途,看著他们确认了号码,打开了冷柜,抬出了棺槨,解开了绳子,掀开了棺盖,每一个动作都像刀子割肉一样。终于还是看到了躺在里面的人就是父亲,不是别人,终究还是父亲。用颤抖的手给父亲梳著头,嘴里念叨著,爸,别这么早投胎,算好时间,我还给您当儿子。说完,磕了三个头,站起身来,静静的说了声可以了,而眼泪早已倒灌到心里,淹死了自己。
  出殯前夜,长跪在父亲灵前念地藏菩萨本愿经,念完三遍已是拂晓,看著父亲的照片失声痛哭,无助的像是没了根的草。最后在父亲进入火化炉前,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,爸,走好,便重重磕在地上,奢望这疼痛可以让我从梦中醒来。然而,我却未能如愿,也许是我睡得太沉,也许某一天醒来时,会见到父亲佇立在门口,慈祥的喊我吃他做的红烧带鱼。
  心里总是会哼起那首歌,记不清歌名,只记得歌词是: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,你为什么不说话……母亲说,父亲出了远门,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,但总有一天会再相见。于是我认真的生活,努力的等待,等待父亲的出现,等待您再爱我一遍。
相关评论
发表评论
姓名: 验证码:
    最多200字。 当前字数
CopyRight 2003-2013 © All Rights Reserved.版权所有:新西兰中文先驱报社
关于我们 | 联系我们 | 使用帮助 | 在线投稿 | 使用守则 |